飞言情 - 同人小说 - 【龙碎】谪仙岛脆薯饼在线阅读 - 苍莽4-2 (剧情)

苍莽4-2 (剧情)

    龙相信自己心口有一道沟壑。那道沟壑把血rou劈裂开来,一边是混沌,一边是人间,而在沟壑至深处,纷杂的情绪源源不断地涌出来,起起落落,仿佛有自己的潮汐。

    有时龙还会觉得,心脏是另一种zigong,其中孕育了人类的胚胎。他会随着潮汐“醒来”,对着脆弱的容器拳打脚踢,因此龙才会生出痛苦和喜悦,怀念与期待。

    所有情绪都像是隔着一层浅浅薄薄的膜,龙想不清楚,但感受得真真切切。

    师兄说, 当他想明白的时候,就是他真正进入人间的时候。

    那时应当是一个灿烂的夏天,可龙还没出师出岛,待在谪仙岛上不知四季。师兄总会带回岛外的夏果,当清甜的果香和明快的果色像烟花一样炸开,龙在谪仙岛的夏天便因此开始。他听师兄说起仙居原漫山的夏花,夜里泛起荧光的海浪;汴京街头有小贩高声哼着调子,毛驴哼哧哼哧拉着一车冰镇糖水,冷气在空中化雾,和歌声一同拉得又远又长;而西湖莲叶接天,荷开满园,冰糖莲子的清甜随风穿过整个河坊街,杨柳拂岸,像是西子青丝。

    每每龙听得心动,师兄都会用沾着果汁的手指点点龙的心口,笑嘻嘻问他,嘿嘿,想不想出去玩?等你想清楚为什么会痛,我就带你出岛游历。

    又几年,不靠谱的毛绒绒师兄倒是确实还记得要带师弟游历的诺言,只是回岛不再如往常那般频繁。

    可毛绒绒最后一次回岛时,风尘仆仆,只与龙匆匆见了一面。他说,自己另有要事,龙吟弟子会有新的师兄师姐指引。他摸摸小师弟的头,甜兮兮粘腻腻的味道不见了,他说,江湖路远,你我各自珍重,有缘再见。

    龙龙眨眨眼睛,一点也不慌,反正总会再见的。他只是兴冲冲地问,那我什么时候能出岛?毛绒绒笑,说你的大师姐会告诉你的。

    往后几年,吟风崖上再也找不到这位大师兄了。

    前大师兄还在岛上的时候,整个谪仙岛的弟子都要遭受他的祸害。每一点风吹草动,每一篇八卦新闻,通通要被他扒个底朝天。有人说,毛绒绒是个被龙吟耽误的大宋头条818板块顶尖记者。

    都说天道好轮回,如今虽然毛绒绒人不在岛上,江湖风流事倒是被编全了。龙听说,毛绒绒每年春天会去到磁州,帮忙农耕播种;而到了秋收时,毛绒绒又会不远万里再到磁州。龙还听说,磁州有个风情万种的美女子,与毛绒绒往来密切。

    有人笑,真是爱能战胜远距离,毛绒绒这家伙也有今天。

    龙按捺不住好奇,瞒着大师姐,千里迢迢飞到磁州去了。

    但磁州找不到毛绒绒,只找到那位与他往来密切的女子。龙定睛一看,好家伙!幸好谪仙岛上的家伙们没有实地考察过!

    龙看不出女子美不美,抓不住这个概念,但他知道,这位女性可能和毛绒绒的mama一样年长。麦穗一般的肤色,洗得泛白的衣衫,眼角眉梢生着年轮一般的纹路,一双手上染着柴米油盐的味道。

    这该怎么说?也许爱也能克服远年龄?

    可是,爱是什么呢?他们之间的爱从何而来?毛绒绒既不是这位女性亲生的孩子,也不能和这位女性繁衍生息,如此这般也能产生情和爱吗?

    还没想清楚,陶陶镇的农人便告诉龙,他的师兄往雁门关去了。

    龙琢磨着什么是爱,心想,这次一定要找师兄问清楚。

    原来人类也会内斗。龙在雁门关城墙上望着满地残胳膊断腿,思考师兄的碎片在其中的可能性。

    要是师兄真碎成那样就麻烦了,龙还得把师兄拼起来。不过多半拼不回去,龙又想起那些被切成精致尖尖角的西瓜,它们从来没被复原过。

    人的身上被开一个洞会死,被切成几瓣肯定也会死,那师兄就永远不能动了,龙摇摇脑袋,心想师兄还是不要碎成那样比较好。

    死。

    他在头脑里又过了一遍这个词,又是一场告别。

    那下一次见到毛绒绒,他还会是西瓜味的吗?人似乎是经验的累积,他们的过往浇筑了他们此时此刻的面貌。那下一轮回的毛绒绒还会喜欢吃葡萄苹果橙子西瓜吗?不喜欢吃葡萄苹果橙子西瓜的毛绒绒还是毛绒绒吗?

    他困惑起来,想得投入。有一道雷光啪一下劈到他身后,龙吓得一激灵!

    啊!好熟悉的相遇!是久别不见得师兄!龙高兴道: "很高兴你还活着!"

    毛绒绒翻了个白眼, 却没怼回去。

    故友相聚,毛绒绒很高兴,手臂一伸,勾着龙的脖子,说等今儿办完事师兄请你到武安村里喝酒。说罢就让龙站在此处不要走动,自己找朝廷驻军办事去了。

    说是办事,其实是吵架。龙从来没有听毛绒绒如此生气过,和他对话的声音却懒懒散散,说着龙听不懂的话。后来龙问师兄,这个外邦人是谁,怎么不会说官话?

    毛绒绒愣了一愣,接着哈哈大笑,可他笑着笑着声音就嘶哑了,像是铁戈拖在地上。

    待他平复下来,才说:"他不是外邦人,他说的是官话.......只是他喝醉了,大着舌头说不清楚。"

    "哦,"龙不明所以地应了一声,又问: "可是城下全是碎rou,在这种地方喝醉,不怕一不小心死掉吗?"

    博学多识见多识广的毛绒绒说:“他当然不会死,有得是人替他死。你看到那些血浆和rou酱没有?一大半都是他的替死鬼。”

    轻飘飘的话语却让龙打了个寒战,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顺着脊椎爬上来,绞住它的心脏,就像一条冰冷的蛇。

    龙问:"那你呢?你也是他的替死鬼吗?"

    毛绒绒轻松地笑笑: "是啊,我也是。"

    龙以为疼痛是红色的,是腥臭的,是粘腻的。疼痛会从裂开的伤口里咕噜咕噜的冒出来,流到地上,浸到土壤里。

    把活着的血埋到泥土里,会不会让其中腐烂的种子生出绿芽,破土而出?

    毛绒绒那时还说,为江山家国而死,死得也值得。龙好不理解。

    何为江山,何为家国?难道不是朝廷编织的谎言吗?统治者明明只是给这片土地带来苦难,用虚无飘渺的情怀与梦想让"子民"接受剥夺与压迫,让他们心甘情愿地走上屠宰场,脑干涂地地把自己的一切都上贡给这至高至圣的权力机构。

    可天下之大,何处不是江山?何处不能为家?

    说得轻巧!你是可以四海为家!毛绒绒说,可是一但边境防御破碎,当战火烧到中原内部,你能让千千万万人四海为家吗?那叫流离失所!他们也许不会死于刀剑,也不会变成碎末rou泥,但他们会死于严寒,死于饥饿,死于不知所归的绝望。

    龙撇撇嘴,心说,我又不认识他们,我才不管他们死活。

    龙又劝,你不应该如此短视,今时今日朝廷的腐朽不可逆转,就像腐烂的幼苗活该被拔掉,说不定新的治理会让往后的人活得更幸福。

    但毛绒绒听完更生气了,问龙:你觉得家是什么?

    龙哼笑一声,它哪里有家?以前东海的海底是他的家;后来认识了殷无绝,他觉得殷无绝在的地方也是它的家;后来到了谪仙岛,它又觉得谪仙岛是它的家。

    可是毛绒绒呢?谪仙岛不是他的家,磁州不是他的家,现在他非要说这整篇江山都是他的家。好没有道理!

    龙想不通,也不再想和毛绒绒沟通,只敷衍说,家不过是一片土地和生活在其上的人。

    毛绒绒说,不对,只有人。土地只是载体,家之所以为家,是因为人。他不关心如今的领袖做得如何,他只知道,当外族彻底统治这篇土地,当人们忘记自己的来处,就必然找不到自己的归处,整片土地上的人就真的没有家了。

    哦,龙想,毛绒绒变得好陌生。他不再是那个满脑子葡萄苹果橙子西瓜和八卦的毛绒绒了,可他还是毛绒绒,只是毛绒绒的脑袋里真的长了西瓜,傻了。

    他的大师兄会变成血浆和rou泥,腐烂在城墙下,然后成为猩红色土地的一部分。可是那个被血rou养育的种子呢?早就发烂发臭了。

    多好笑啊,用自己的血去浇灌一个永不发芽的梦。上一次听到这么好笑的事还是公主吻了蛤蟆,飞蛾投了火。

    龙每次为此发笑,都心绞痛。

    龙记得,第一次告诉大师兄所谓"心痛"时,大师兄还在拿隔壁的刀法切西瓜。那时他玄乎其玄地说: "痛就对了,会痛就说明你心里还有干净的地方。"

    确实如此,龙想,也许心脏是人类精巧的灵魂容器,怪不得说冰心玉壶呢。

    也许人的血液有两种?一种有颜色,一种没有颜色。但没有颜色的血液才是人类最最重要的东西,只有当灵魂震颤时,才会从心脏里摇出来一点。

    而疼痛会从心脏中间炸开,干净又澄澈的液体喷涌而出,挤到天灵盖,头骨盛不下了就从眼眶里涌出来。

    但是再次见到毛绒绒时,龙没掉眼泪。它才不会为笨蛋掉眼泪!

    毛绒绒躺在地上,脸还剩一半,血rou模糊,只吊着一口气。身躯残破成这样,他亲妈来了也认不出来。只有龙这种不是人的东西能认出来。

    大师兄不再蓬松,焉巴巴地皱下来,成了一滩饼。他模模糊糊的视野里,看到有个家伙在揉眼睛,既不看清楚是哪位,也不管这位到底有没有哭,蛮不讲理地说:“你......你是东海公主吗?这么会掉小珍珠。”

    他还是那么会说话!龙哇一下哭出来。

    心脏,泪水,有人一脚踢翻了灵魂的容器,满地都是洒落的雨水与四散的珍珠。

    焉了吧唧的毛绒绒开始笑,他问龙,怎么还和小孩子一样? 这么久了你还是一点变化也没有,也不知道是你抛弃了时间还是时间抛弃了你。

    龙想,或许它曾经不知时间,但它现在确实在时间之中了。什么能证明时间真的能从一个外形不会变化的物体上流淌而过呢?是记忆吗?是从它的生命里匆匆来到又匆匆离去的人吗?

    为什么谁都要走?为什么它谁都留不住?

    龙看着不成人形的毛绒绒,他要死了,他要到达此行的终点,去往新的起点,只有龙还在永恒的时间迷局里徘徊。它一遍又一遍问,为什么?为什么?

    毛绒绒反问龙,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我死在这里了吗?现在你能回答你进入龙吟时的那三问了吗?

    龙龙张张嘴,想来想去说不出话。

    可是来不及了。如果下辈子的毛绒绒不再是毛绒绒,这些没说得出的解释就只能烧给这辈子的他了。

    龙轻轻帮毛绒绒合上眼睛。

    毛绒绒有个至死挂念的人,还真是那磁州的美人,龙见过的。曾今大家都笑他们是忘年交,戏说毛绒绒寻了个成熟稳重的娘子。

    武安村那晚,他俩坐在村中院落里喝酒。边疆夜间严寒,人们靠着烈酒取暖。本来龙想在屋里喝,但大师兄问,你不想看看月亮吗?龙说不想,大师兄说,你不想我想。

    月色入怀,大师兄兴致来了,吟咏道:

    "......

    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

    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龙喝得晕乎乎,思维顺着这诗发散,一不小心将磁州美娘子的传闻抖了出来。毛绒绒一听,几乎气得跳脚:“不是娘子,是娘!你师兄我自幼无母,她是当年把我抚养长大的人!“

    龙张大嘴, 连连道歉,就差一个耳刮子呼自己脸上:"冒犯了,是我们思想太龌龊!"

    长叹一声,毛绒绒摆摆手,又说:"如果哪一天我真的死在战场上,尸体不用收,收了也没用。只是要麻烦小师弟你取一颗我的骨头,做成簪子送到磁州去。”

    阿?龙目瞪口呆,令堂还有这种癖好?

    “不不不,别和她说是拿骨头做的,那不把她吓死!唉!也别说我死了,就说我云游四海去了," 他颇为得意地眨眨眼睛, "天衣无缝,我们龙吟云游四海多正常!"

    龙当时不以为意,只气他:"整天想着安排后事,就不能想想怎么活着吗?我要是你娘,肯定希望你活着,谁爱死谁死。"

    “听听你在说什么,你能是我娘吗?!" 他竖起一根手指在龙的面前晃了晃,接着说: "剑呢——就放到葬锋池里好了! 可千万别和谪仙岛的人说我死了,我死了他们会多难过,我都不敢想!"

    自恋去吧,龙白眼一翻,毫不礼貌。它心道别人是敢想不敢做,你是敢做不敢想。

    交代完后事,毛绒绒放心地长舒一口气: "我娘可不好糊弄,总有一天会知道的。虽然不能看她白头,但也算能送她到白头了。"

    龙心中一酸,说:"麻烦事这么多,既然知道死不干净,能不能别死?"

    大师兄没回话,一仰头把酒液和月光喝尽了,又自顾自把诗捡起来念:

    "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

    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

    "你别念了哥,我听不懂......你就不想回磁州看看吗?你就不想回谪仙岛看看吗?"

    龙好着急,但大师兄铁了心要留在这里,还嚷嚷着说,阿?谪仙李白最后不也奔赴疆场了吗?龙吟的剑就该荡那群犯我河山的野蛮人!

    他站起来,想去拿他的长剑。但他实在太醉了,空空的酒杯摔在地上,他也醉倒在地上。

    月光照到他的面庞,晃得眼花。他眯着眼睛望那月亮,说: "你看,这里也能看见谪仙岛的月亮呀。"

    这里的月亮和谪仙岛的月亮是同一个月亮,看着着它,不就算是看到了故乡吗?

    龙恍然大悟:“是哦,我怎么没想到!师兄你真是天才!”

    大师兄受用地笑,笑得打滚,一边滚一边说,小师弟你真是天生脑子里缺根筋。

    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

    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也许月亮能是一条归途,师兄的魂灵能踏着月光飞回故乡去吗?

    依故人所言,龙从那堆烂rou里取出一截骨头,找了京城的老工匠磨成簪子。它还私心往里加了一块自己的鳞片,整个簪子流光溢彩,绚烂得像是谁人的梦。

    龙鳞驱邪避煞,能护她一世安康。

    那把剑却没沉到葬锋池,龙把剑和簪子一同送到磁州。

    那师兄的母亲像是一夜之间老了十岁,抱着那两把剑,泣不成声。龙觉得自己太残忍了,可它必须这样做——她应当知道他的死亡,她必须接受他的死亡,然后继续往前走,走到头发花白,走到银丝如雪。然后掉落到下一个轮回,下下个轮回,无穷无尽之中,他们会重逢千千万万次。没什么好难过的。

    可是龙不善说理,他只磕磕巴巴说,我们会替他来帮你照理庄稼,我会来,其他龙吟也会来。

    老妇人还在哭,怎么办呢?怎么让在哭的人停下来?

    龙张开嘴,毛绒绒嘻嘻哈哈的面孔又出现在他面前,龙跟着他说:你是东海公主吗?这么会掉小珍珠。

    老妇人一哽。

    龙想打自己的脸,怎么能说这种话!

    可是你看,有些人离开了,可是影子还留在世上,有些事虽然被忘记了,可是残留的回音却还在久久荡漾。

    世上再没有那个爱吃西瓜爱八卦的毛绒绒,又处处都是他留下的痕迹。

    就像涟漪扩散,就像蝴蝶煽动翅膀。

    老妇人还真不哭了。

    心里的砍总得自己迈过去,龙怕她触人伤情,不愿再打扰,只好拜托左右邻居多照看她。纯朴的邻居哭得更厉害,哭得真心实意又惊天动地,龙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龙又想了一遍,它才不要哭,它才不要再为笨蛋掉一次眼泪。

    陶陶镇外,油菜花海一片金黄灿烂,明媚得像是那年毛绒绒故事里的夏阳。可此时还是春天呢,春天是充满希望与爱的季节。

    这时龙却想不起什么甜味与繁衍了,它难得地被“爱”压的喘不过气,脚下一软,扑到地上,咕噜咕噜滚进庄稼地里,满鼻满口都是花香。

    如果毛绒绒在,那又要笑他了,会说他扑倒在爱的起跑线,老婆的小手都牵不到。

    以前龙很笨,不知道怎么反驳,可现在他知道了——爱可不只是亲亲抱抱摸小手!还有寄托在月夜里的思念,还有替她簪起的白发,还有珍珠掉到地上的回响。

    龙翻了个身,一时爬不起来,太阳烤得他眼睛疼,恍恍惚惚间却没听见远处一农人遥遥冲他喊:

    “小伙子,不要压到庄稼——”

    过了一会,农人见他没动,于是骂骂咧咧地走过来,说:“什么人呐,知不知道种庄稼有多累!这年头有多苦!”

    可他走进了却发现,这趴在地上的小伙子蜷缩着身子,一边发抖,一边哼哼唧唧。坏了,农人大惊,难道是癫痫?好心的农人俯下身,想把那家伙扶起来,却在靠近时听这人稀里呼噜地抽鼻子,还在念叨:

    “师兄,我没有师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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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龙开始向纯情进化,以至于后来碎碎会以为龙龙养胃,成为龙龙的DOI指导老师。

    (喜闻乐见)

    下一章碎碎出现,开启双人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