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言情 - 耽美小说 - 悲秋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1

    他又说,“呃,那个,我不是你们公司……呃,你的同事们找来的间谍。”

    铃木抽出张绿纸钞放进图春手里,握住了他的手,稍欠了欠身子,道:“今天我想去曲园,还要麻烦了。”

    “曲园……是哪两个字呢?”

    铃木写给了图春看,图春打了个手势,转身进了房间,半掩上门,靠在门后搜索“曲园”的地址和简介。倒还真有座曲园,园子在马医科,是清末学者俞樾的私家园林,园名取“曲则全”之意,俞樾亦自号曲园居士。图春记好地址,记下图片里门脸的模样,这才出去和铃木汇合。从桐泾北路去马医科,乘公车太多辗转,图春便打了辆的车,他坐前头,铃木坐后排,两人都没什么话,难得司机也是个清静的人,车里只有广播电台的闲谈节目在笃笃悠悠地讲苏州话。图春还是和顾小豪做了个报备:我和铃木去曲园了。

    信息发出去没多久,图春的手机震了下,多了条信息,不是顾小豪回的,是安昊发来的。他落地广州了。

    热得要臭死。安昊写道。

    图春想回他,打了几个字:昨天晚上,老狗找我出,打到“出”那里,他转念想想,还是都删了,改回:多喝水,当心中暑。

    也是怪了,前脚发走信息,后脚就收到了老狗的邀约。他说今天不去酒吧了,约泡温泉,也不见新朋友了,都是老朋友,去的是新开的温泉俱乐部,大家都没去过,听说很新鲜,很有意思。图春没有回,一手抓着手机有一下没一下地摩屏幕,另一只手撑住了脑袋。他悄悄打了个哈欠。

    苏州也热,的车上开了空调,挡得住高温,却挡不住烈日,图春的腿和手,还有半边脸孔很快都被晒得发烫,他尽量躲在阴影里,搓手机,搓手指。他回头看了看铃木,这个白天里总是不苟言笑的日本人仰着头,闭着眼睛,张着嘴巴睡着了。

    冷气的吹风声都比电台主持的声音还要大了。图春有些想抽烟了。

    曲园在马医科巷弄里,车开不进去,司机在弄堂口把他们放下。图春看到附近一间快餐盒饭店,问铃木:“午饭还没吃吧?”

    铃木确实还没吃午饭,两人便进去各要了份双浇头的盖浇饭。铃木要的是麻婆豆腐配清炒长豇豆,他一勺接着一勺吃豆腐,瞬时就吃得满面红光,汗如雨下,鼻涕跟着哧溜哧溜地淌。图春去买了盒冰牛奶过来,他吃炸虾饼和蟹黄豆腐饭,早吃完了,看着铃木死杠那份麻婆豆腐。店里有人抽烟,铃木趁着擤鼻涕,擦眼泪的空档也点了支烟。

    图春说:“好像提供特辣咖喱的咖喱店也会配牛奶。”

    “这是地狱辣椒的级别。”铃木痛苦地说,吃的动作却没停下。

    “铃木先生去过四川吗?”

    铃木道:“那是我毕业旅行的目的地。”

    图春也点烟,吃了一口,夹着香烟说:“从日本到中国来做毕业旅行吗?我还以为你们会选择韩国,呃,或者夏威夷之类的地方,日剧和电影里经常看到。”

    铃木说:“是暴走族的毕业旅行。“

    “啊,这样啊……”图春弹烟灰,意兴阑珊地瞄着外头。人行道上停满了电瓶车,地上黑一块,灰一块,店里开了风扇,开了门,汗臭和热浪在他们四周循环流动着。铃木的声音低沉,听得出饱受宿醉的折磨,他说着:“我和暴走族的同伴们搭成游轮,途径白帝城的时候,我把他们一个个都杀了,正式和我的暴走族生涯告别了。”

    图春转过头去看铃木,铃木坐得笔直,眉毛拧成一团,衣服领口汗湿了一圈,煞有介事地迎着图春的眼神,道:“我当然是在开玩笑。”他抽烟,喝牛奶,说:“这是我们出版社一位老师的作品,凶手靠着能媲美吉尼斯世界记录的憋气水准给自己打造了完美的不在场证明。”铃木斜眼一瞥地砖,轻蔑道,“要我说真是够胡闹的。”

    图春笑了笑:“或许是职业潜水家吧……好像没这个职业吧?”他想到了,“啊,不过有部电影,一部法国电影里,那里的男主角就是经常往深海下潜,有点挑战人体极限的意思吧。”

    “啊,吕口·贝纵。”

    “是的,是的,吕克·贝松。”

    “吕……”

    “吕克……贝松……”

    “吕克·贝松……”铃木认真地跟着图春说了一遍,两人的发音总算是统一了,他的麻婆豆腐饭和牛奶吃光喝尽,他眯了眯眼睛,抽烟,掖汗,再没说话。他们分别付了各自的饭钱后就往曲园去了。

    曲园的大门破败不堪,门前能看到刻有“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字样的石碑,只有个嘴里孤伶伶悬着一颗门牙的老阿爹在守门。老人讲话漏风,且只会讲苏州话。图春问他:“倷欸搭啊有解说格?噻是介绍介绍园子里相有点啥么什……”(你这里有没有解说?就是介绍园子里有些什么的……)

    老阿爹笑着请他们进去,热情极了:“进去吧,进去吧。”

    图春怀疑这老人的耳朵也不太灵光了,他回头和铃木道:“看来是没有解说提供的。”

    铃木往前看,点了点头,从腰包里掏出相机,给房梁上的“探花及第”牌匾拍了张照,不声不响地走到了图春前面。

    “慢慢脚看哦,慢慢脚看哦。”老阿爹跟进来,过了门厅却停下了,扶着门框朝他们挥手,图春也朝他挥挥手,转身追上了铃木。

    曲园维护得还算干净整洁,红木门,玻璃窗,样式颇为新潮,只是青草绿树间的杂草和野花太多了,难得在灰墙面上见到一片影子,却品不出什么意境和滋味。园子里也没什么特别的景致,布局中规中矩,前厅连着几间长屋子,屋子前后都有小院子,玉兰花开过了,现顶着满脑袋的绿叶子,桂花还未到季节,闻不到木犀芬芳,鹅卵石间的苔藓长得极为疏落,有的甚至像是枯去了,发了黄。铃木却逛得兴致勃勃,时常来问图春这副对联是什么意思,这匾额是谁题的字,对着摆放典籍的玻璃橱柜卡擦卡擦拍照。

    过了春在堂,穿过认春轩,有片微型花园,布置了假山,亭子间,池塘,典型的园林造景,可亭子和池塘都太小了,乍一眼看过去只觉可怜。那游廊下散落着园林主人亲题的石碑和另一些诗歌。铃木在这里驻足,逐个逐个地研究那些方块字。图春走到外面吃香烟。池塘里养了几尾金鱼,或许是锦鲤吧,个头太小了,水也不清,好些黑虫子绕着池塘边的几株野草飞舞。

    良久,铃木从游廊里出来了,他经过图春身边,去了那亭子间坐下。亭子有个名字的,叫做曲水亭。铃木问图春:“这个名字有什么由来吗?”

    图春说:“中国很多亭子都叫这个名字。”他补充说,“因为靠近水。”

    铃木点头,没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