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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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今天厨房做的面包很香，您想来一点吗？”安娜小心翼翼地推开门。 她家小姐自从去完舞会回来就很奇怪，呆在房间里哪儿也不去，眼睛也红红的，似乎哭过。 “不吃了。”宁芙闷在被子里道。 安娜有些纠结，“实际上……似乎是老爷想问您昨晚舞会的情况。” 宁芙面色一郁，她知道如果自己不去，父亲一定会察觉什么然后亲自过问。 她只好撑起身子，用珍珠粉涂了涂哭得有些发红的眼睛，又打了些腮红增点气色。 贝鲁尼迪伯爵一边切着猪排一边偷瞄着女儿，面色平静，看不出昨夜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咳咳。”他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句，宁芙闻声抬头，等他下文。 “甜心，昨晚舞会如何？有没有和英俊的某位阁下有过愉快的时光？” 宁芙放下刀叉，回答道：“没有，父亲。我昨晚和朋友们一起喝了些酒，坐在沙龙里聊着天，到时间就回来了。” 伯爵皱眉，“没有男士主动邀请你跳舞？” “没有呀父亲。” 这就奇怪了，伯爵对自己女儿的容貌很有自信，怎么会没有男士请她跳舞呢？难道是最近露脸太多，大家都见过了提不起新鲜感了？ 宁芙了解父亲这种奇货可居的心理，趁势提出道：“父亲，最近参加的聚会太多我都有些累了，可以先休息一段时间吗？” 伯爵听着女儿的话，没有思考多久便答应了。他正想着是不是该好好晾一下这些男士，彼此竞争他才好挑选一个最优的。 宁芙回到房间，背靠着紧闭的房门，这才长嘘一口气。 她跌坐下来，泪在眼眶里打转。 这件事她怎么都不能向父亲和继母说出口，一旦说出口，她就再也不是父亲心中令他骄傲的女儿了，而是一个被用过的残次品。 是的，宁芙能感觉到，自己肯定是在那天晚上被侵犯了。 她还记得昏迷前后的事，她记得自己喝下了下了迷药的酒，记得詹姆斯那恶心的笑容。虽然后来她昏过去了，但是大腿上的红印子和私密处传来的别扭感，让她知道自己一定被做了什么。 也许，就是那种事吧！ 她再也不纯洁了…… 宁芙想，也许事情发展到最后，莫过于要隐瞒事实嫁给那个丑陋且有疾病的肯特世子，或是直接摊牌嫁给侵犯了她的虚伪詹姆斯，无论哪个她都不想嫁！但抗争的后果，也许就是她才十六岁就要去修道院，然后用一生去侍奉上帝。 一想到未来的悲惨人生，宁芙哭得直打嗝。 直到哭累了趴回床上睡过去的一刹那，她想，如果有一位好人愿意来娶她就好了，最好也长得英俊一点，哪怕是马夫她也嫁。 浑浑噩噩过了几天， 一个巨大的消息砸到了宁芙头上。 她从没见过继母这么失态的行为，玛丽夫人提着裙摆冲进来，神色激动，抓她的手力气简直大到要把她的手臂给拧断，语调高昂道：“宁芙！快和我去会客厅。那位传说中的阿克特将军派使者来向你求亲了！” “什么？！” 宁芙惊讶地睁大眼。 她是听说过这位传奇的平民将军的故事，靠着卓越的军事能力和才华从国王那里拿到了可以传袭世代的公爵之位。听说不日将在皇宫大殿由国王亲自授勋。 她被继母拉着，跑得磕磕绊绊，才跑到了会客厅。 可惜使者已经说完了来意，便走了。 只留下一厅堆都堆不下的礼物。 贝鲁尼迪伯爵逡巡在满地礼物中间，红光满面地看着一地的珍宝，金灿灿的黄金折射出他眼底极度的兴奋。伯爵见女儿进来，罕见热情地上去紧紧拥抱住女儿，“我的宝贝女儿！我亲爱的宁芙！你的好日子来了！” 宁芙迷迷糊糊地应声，显然还没反应过来，此时的她还不太能清晰知道一个公爵夫人的地位代表什么。此时的她，脑子里想得更多的是，这位公爵什么时候见过她的？他长得高吗？英俊吗？会不会有情妇？ 她被公爵派大管家珍而重之地送回房内， 宁芙招来自己的女侍安娜，“安娜，这是怎么回事？” 安娜摇摇头，“抱歉小姐，我也不太清楚。” “不过……” 安娜环顾了一下四周，弯腰小声说道：“刚刚我哥哥去帮老爷处理废弃书信，跟我说看到了老爷和詹姆斯爵士的通信。似乎是答应了小姐您和他的订婚，但信还没寄出去，那位使者就到了。” 信自然是就此作废，宁芙心里升起一阵后怕。 回想起自己昨晚的梦话，没想到今日真的成真了。 如果不是阿克特将军的及时赶到，她恐怕就真的要和那个侵犯她的人订婚了！想到这里，她揪紧了裙子，那位将军据说明天就会亲自过来见面。只要他是个好人，正常人，那她、那她就嫁了吧。 俗话说，低头娶，抬头嫁。即使是贵族也不例外。 书房内，贝鲁尼迪伯爵看着对面的提亲对象，难以想象创下这么大功绩的将军竟然是一个如此年轻的人，并且非常英俊。 只是他不苟言笑，只垂眸转着戒指的样子显得有些冷漠。 贝鲁尼迪本来以为他会下个请帖再过来，这样自己就有充足准备。谁知阿克特突然上门，打了他一个猝不及防。 “将军怎么没有派人通知一下？”他问。 “陛下突然派的公务，边境有些异动，今晚就需要启程，可能会几个月回不来。所以婚事最好今天之内就定下。” 果然是平民作风！一点也不知道礼仪！ 贝鲁尼迪心底不屑，他本是不会让女儿嫁给一个卑贱平民的。可阿克特手里握的权势和财富实在让人眼馋。他只好按捺下性子，继续和这位他心里已经认定的女婿聊起天来。 “宁芙小姐在哪儿？” 短暂的寒暄过后，阿克特直奔主题。 贝鲁尼迪本来还想摆摆准岳丈的架子，但看见阿克特的脸色就不自觉发怵了，毕竟刀山火海走出来的军人气场，和他这种自小就缩在城堡里的人完全一个天一个地。他一沉下脸来，就让人不自觉地心慌。 他怎么能承认自己气短呢！ 于是贝鲁尼迪微笑答道：“将军稍等，我让侍女去把宁芙叫过来。” 他唤来侍女，“小姐现在在哪儿？去把她叫过来。” 侍女弯腰，“小姐这时候正在花园里赏景。” “去把小姐叫过来，就说阿克特将军要见她。” 阿克特阻止道：“不用了，我过去一趟吧。” “毕竟我们也需要就婚事谈一谈。” 贝鲁尼迪担心女儿性子会惹得阿克特不喜，忙补充道：“这当然好，只是宁芙平时少见生人，性格比较害羞，如果有冒犯的地方将军可以告诉我，我再提点她。” 阿克特罕见轻笑一声，“我知道。” 贝鲁尼迪家居住在王城的边缘，是离皇宫较远的贵族之一，伯爵没少抱怨每次去参加晚宴光是坐马车就要坐一下午。但也有好处就是靠着祖上的余荫，他们在边际有一大块地，整个庄园背靠着山，有着山清水秀的风景。塞纳河会流过他们家的花园，鸭子和大雁经常来光顾啄食，春日里波光粼粼的场景常吸引宁芙到这儿来散心野餐。 草地传来青草的簌簌声， 宁芙以为是侍女来催促，“我一会儿就回去。” “你好。” 一道陌生的男声让宁芙有些被吓到，她转过头去， 是一个披着军装的陌生的男人。 坐在草地上可不符合一个淑女该有的礼仪，宁芙急忙站起来拍了拍裙子上的草屑，打开扇子遮住脸道：“敢问阁下是？” “我是阿克特。” 宁芙惊讶，她本对这位婚约对象的期待很低，没想到看起来倒是一表人才。 “你好……我是宁芙。”她讷讷道。 “宁芙小姐，你应该也知道我的目的，我想追求你。” “我很抱歉因为我的时间不多，你现在可以向我询问任何问题来了解我。” 宁芙从没见过这么雷厉风行的人，一见面就整得她晕头转向，“说问题……但是我也不知道……” “没有关系，我们可以坐下来，你可以慢慢想。” 阿克特指了指草地，表示刚才他完全不介意。 宁芙向来没有太多主意，见阿克特邀请，竟也真的重新坐了下来。 思考了片刻，她才脸红红地小声问道：“请问，您为什么会想和我订婚呢？” 阿克特转头看她，“因为你很好，我很喜欢。” 这算什么回答！ 宁芙心里腹诽道。 “可是很多小姐人都很好。”为什么只看中了我一个？ “不。”阿克特眉毛挑了一下，似乎在纠结怎么表达，“因为……” 他一向不太外露，作为一只血族，因为各种陌生及令他不适的因素——阳光，白天的他和夜晚的他是两个样子。阳光下的他因为心情不佳，习惯性地沉下脸。 宁芙看到他的脸色，还以为他生气了，吓得脖子一缩，连忙道：“不用回答也没关系的！我只是这么随口一问……” 阿克特看到她的神情，眉头皱得更紧了，俯身过去，“关于我们的婚约……” 宁芙却看到阿克特又黑了一层的脸色，还以为要过来抓她，高大的身躯一俯过来，就把她整个给盖住了，连阳光都透不过来，他的眼神就好像盯紧了猎物的狼，宁芙哪儿也逃不了，本就不大的胆子吓得不知道缩到哪个角落去了，点头跟捣蒜一样，“我答应的，我答应的。” “是吗？”阿克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可是宁芙答应了婚约，应该也是对他满意的吧。 他想了想，补充道：“实际上舞会那晚，我们见过。” 他本意是想说，你看，我们并不是素不相识。 但宁芙一听到舞会，脸色瞬间就白了。身体不受控制颤抖起来，忙转身挡住自己失态的样子。 “你怎么了？”阿克特拉住她胳膊问道。 “我、我……”宁芙嘴唇颤抖，不敢看他。 “没关系，无论什么都不会影响我们的婚约。” 男人抓着她的手，语气笃定。 宁芙的心不合时宜地扑通扑通激动跳了两下。 但是！她现在能一时守住这个秘密，难道还能守一辈子吗？如果新婚之夜他看出了她的隐瞒，又该有多厌恶她。 思及此，宁芙难堪得撇过头，“我……我不能接受你的追求。” “为什么？”阿克特震惊，他原以为自己和宁芙结婚是板上钉钉的事，却没想过宁芙会有拒绝他的可能。 “因为、因为……”宁芙的泪扑簌扑簌地落，“我已经不纯洁了。” 阿克特不明白，他对宁芙了如指掌，从没见过她和哪个男人亲密接触过，何来这一说。 “你说的是舞会那晚？”阿克特想到她刚刚的神情。 宁芙难过地连呼吸都一喘一喘，艰难回答道：“是的，我、我被詹姆斯下了药，已经……已经……” 阿克特用手指给他拭泪，心里无言，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竟然造成了这种误会！ “不是这样的。”阿克特有些心虚地移开视线，“那天晚上你没有被侵犯，是我看见他图谋不轨，然后就过去把他打晕了。你也是我送回去的。” “什么？！” 宁芙惊呆了，“可是、可是！” 那她身上的印子怎么解释？！ “你被下了药，我想把你抱起来的时候你说你很热，然后就蹭了一下。”男人握拳轻咳一声，“可能只是被我身上的纽扣被磨到了。” 他知道宁芙脸皮薄，如果将真相说出来，她大概真的会晕过去。 宁芙没想到自己的放浪，也羞红了脸，讷讷半晌。 难怪她醒了以后发现睡在自家的马车里，原来是阿克特将她送回来的。 折磨了她几天的惊天秘密就这么消失在一场误会里。 说来也奇怪， 如果是詹姆斯，她是死也不愿意的。 但如果是阿克特，她、她好像能接受一些…… 宁芙低头捂住自己发烫的脸颊，瞪大双眼，不敢相信自己在乱想什么！ “误会解开了，那么，你的答复呢？”阿克特把话题转回最初。 宁芙有些欣喜又有些羞恼，埋头含糊道：“唔，按、按原来的来就好了……” “好，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