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露茜尔

    做完一切后，莉娅长舒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纸巾一边擦着脸上的jingye，一边坐在沃克的旁边，打开钱袋数了数，里边堆着差不多三十多枚银币，莉娅从里面拿出了十枚，将钱袋丢了回去。

    “说起来喉咙都有点疼了，闹过头了呢。多出来的这三枚就当医药费了。”莉娅将十枚银币收回了口袋后，熟练地趁着众人不注意，偷偷从教堂内溜了出去。

    见莉娅远去后，那两人才缓过了气来，随即摇了摇沃克的肩膀，“老大……老大，莉娅走了。”

    ……

    “哗哗……”

    河边。

    莉娅用手舀起一汪河水，洗了洗自己的脸蛋。

    “呼……不行……怎么洗都有一股精臭味……要是被母亲大人发现的话，她肯定会发火……可恶……”莉娅看着水中自己那苦恼的俏脸，有些发愁，“哼……这家伙也好，那家伙也好都是一副德性，一帮精虫上脑的猴子。就凭这种男人还想娶我，呵，做梦……比起男人，果然还是女孩子更好啊……”

    说着，莉娅仰面伸了个拦腰，她的脑海中此时浮现出了母亲艾琳那娇美的脸蛋，“像母亲大人一样温柔可爱的女孩子……”

    不过，她很快就俏脸一红，摇了摇脑袋，将脑袋里的幻象给摇掉了，“呸呸呸……”

    话说回来，想一想，自己做这份不堪的工作有多久了？

    掰一掰手指差不多也有五个月了。

    母亲自生下自己的时候身体似乎就一直不好，而据母亲所说，父亲在自己生下来的前不久就病故了。母亲自己就是村里最强大的牧师，硬要说的话，母亲的医术有着王国一流的水准。她称自己的身体被瘴气所污染，即使是母亲自己也无能为力。

    而现在，母亲的健康状况日益下滑，从开始的咳嗽呕吐，现在已经到了危及性命的地步了，再不用一年时间，母亲应该就要撑不住了。

    如果要治疗的话，说不定只能将母亲送去王城，去那里的教会寻求帮助。

    但这需要钱。

    篝火村位于希尔王国的边境，是极其贫穷的村落，这里的人们只能依靠水和土壤自给自足，唯一富饶的矿石产业也被沃克的父亲所一手垄断，只有沃克的父亲才有机会与村外更繁华的城市接触。

    为了钱，莉娅才出此下策。

    “哗啦……”

    莉娅从怀里掏出了自己那破旧的钱袋，晃了晃，钱袋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唔……一百八十九……两百……”莉娅舒了一口气，“只要有这些钱就够了，终于可以摆脱沃克了……”

    想到这里，莉娅感觉心情舒畅了不少，她将钱袋小心翼翼地收回了怀里，慵懒的伸了个懒腰，“姆呜……”

    终于可以不用再看见沃克了。

    嘛，虽然这五个月下来，莉娅自己对roubang也不是有很大的反感就是了，但她实在是没办法喜欢上男人。

    这是没办法的吧？

    莉娅的梦想就是娶一个像母亲那样可爱的女孩子，她甚至一度恨自己为什么不是男人。

    是的，莉娅喜欢的是女孩子，对男人没有一点兴趣。

    就在莉娅怔怔出神的时候……

    “莉娅。”莉娅的身后，传来了母亲诧异的声音，“你怎么在这里？”

    “母亲大人？”莉娅闻言有些惊慌失措地转过身去，只见艾琳正一脸惊讶地看着自己。

    此时的艾琳身型有些颓废，因为疾病的原因，三十多岁的她已然是杵着拐杖在行走了，与她那一头漂亮的金发与精致的五官呈现出了鲜明的对比。

    “咳……你现在不该是在教堂听课吗？”艾琳剧烈地咳嗽了一声，她捕捉痕迹地用手帕拭去了嘴角的血迹，随即将手帕卷起藏进了口袋，随即她又露出严厉的目光瞪向了莉娅，“你又胡闹起来了？”

    “我……没有……”莉娅踌躇了片刻后连忙上前扶住了艾琳，“母亲大人，你才是胡闹，你怎么一个人就出来了？”

    “嗯？她就是您的女儿莉娅吗？圣女大人。”这个时候，母亲的身后，一道爽朗的女音传了出来，随即一名浑身披着银白色甲胄的人影踱了出来。

    虽然身上披着厚重的甲胄，但却没有发出丝毫的声音，就像是鬼魂一样突兀地出现在了莉娅的面前。

    “银色裁决军？”莉娅见状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她的甲胄莉娅认识，虽然此前从未见过真货。但根据课本上的详细记载，这人必定是银色裁决军的一员，那副华丽的银白色甲胄与甲胄上那“插在圆月上的圣剑”的纹章，正是银色裁决军的象征。

    银色裁决军是王国的一流部队，以勇猛与锐利著称，号称帝王之剑，在上一次参加魔王讨伐战时为王国立下了汗马功劳，屡次突破魔族坚固的防线，打通了直通魔王宝座的道路，虽然银色裁决军在那一场血战中损失了三分之二的人马，但王国显然很重视这支部队，马上又花费大量军费将这支部队重建了起来。

    但这等部队的人显然是不可能出现在这种偏远的贫瘠村庄的，这也太反常了。

    而且这等显贵的之人刚刚称呼自己的母亲为圣女大人？

    这是什么意思？

    “仔细看你跟圣女大人长得真像啊，哈哈哈……”那人显然没注意到莉娅满脸疑惑的表情，她发出爽朗的笑声将自己的头盔摘下，一头火红色的长发在空中散开，像是飘飞的火焰一般炫目，那双充满英气的眼眸此时正细细打量着莉娅，那锐利的眼眸似乎是一眼就能将莉娅给看穿，这让莉娅有些许不适。不过幸好这个过程只持续了片刻，她旋即露出了满意的笑，“唔，真不愧是圣女的女儿，一眼就看得出来，你的魔法回路非常发达，肯定很适合学习神圣术。”

    “露茜尔阁下，我的女儿不适合当圣女，请不要再逗我女儿了。”这个时候，艾琳露出了不高兴的神色。

    “是……是吗……哈哈哈……”见艾琳不高兴了，露茜尔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

    “嘿嘿……没事……其实是我学习不了神圣术。”这个时候，莉娅开口有些尴尬地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村里的所有人都能学习神圣术，就连资质最差的村民也在十岁学会了简单的神圣术，但我一直没有办法……”

    “莉娅，行了。”艾琳打断了莉娅的话头，“你该回去上课了。”

    “圣女大人，可是……这是不是有点太可惜了，这样的魔法回路数遍整个王国都不超过五指之数，就算你不想让她走上你的老路，但学习普通的魔法的话，我想也会大有作为的。”露茜尔似乎有些不甘心，“她可是圣女大人您的女儿，将她放在这种不起眼的村落岂不是埋没了她的才华，我有个提议，我可以将她安排到银色裁决军让她接受最一流的法术修行，以她的资质，我想不出五年就能达到大魔导师的水准，甚至是宫廷魔导师……”

    “够了，我的女儿……莉娅她，不会再参与任何有关魔法或者是战争的事情！”

    艾琳似乎生气了，她的音调一下严厉了起来，几乎是用呵斥的语气驳斥露茜尔。

    这一下，不光是露茜尔，连莉娅也懵了。

    莉娅是第一次见自己那温柔的母亲如此生气，艾琳绝不是因为他人出言不逊会大发雷霆的人，莉娅从小到大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艾琳发火，这让她不由得有些认不出来眼前的人了。

    “哈哈……我想也是，令女这张漂亮的脸蛋要是留下疤痕我也会于心不忍的。”良久，露茜尔哈哈笑了起来，“不过圣女大人您真的不愿意回王城吗？王国花了这么多年的时间寻找您的下落，外面的人都以为您已经在讨伐战中牺牲了，您为王国立下了汗马功劳，是时候拿回属于您的荣耀了。再说，现在您的身体也……”

    “我已经不是圣女了，露茜尔。”艾琳的声音恢复了平淡，她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十八年前就已经不是了，我失去了圣女的力量……我现在只想安安静静地和莉娅一起安分生活而已。”

    “圣女大人……您永远是王国的圣女，若不是没有你的话，当年银色裁决军就全军覆没了……”露茜尔说着有些激动地道，“就算王国不承认，银色裁决军也永远认您为圣女。”

    “母亲大人……你们说的圣女是什么意思？”这个时候，莉娅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话头。

    她可从来没有听说过母亲跟圣女扯上过关系，村里人只告诉过莉娅，母亲是十八年前被村里人从山外的空地中捡到的，那个时候母亲身上伤痕累累，满是被树枝刮伤的痕迹，在草地中昏迷不醒，应该是长途跋涉而来的。

    显然，母亲是外来人。

    但是，至于母亲是从何而来的，莉娅这些年始终没问出过个所以然来，甚至是关于母亲的过去，莉娅也了解甚少，她只知道母亲是这个村的救星，她有着一流牧师的医疗水准，救助过不少人，所以在母亲犯病的时候，也有不少人会来救济与看望母亲。

    “圣……您没告诉过她吗……”露茜尔诧异地看向了艾琳，她刚想开口，又将到嘴的“圣女”两个字给咽下去了。

    “听着，莉娅，你知道太多并不好。”艾琳没有回答露茜尔，而是露出肃然的表情看向了莉娅，“你该去上课了，现在。”

    “可……”莉娅似乎还想多说些什么，但很快就被艾琳瞪了回来。

    “你不听我的话吗？莉娅。”

    “我……我知道了……母亲大人您记得注意身体……”

    虽然还有很多事情想要问，但莉娅还是回过了头，朝着教堂的方向赶了过去。

    没办法，那就晚上再回来问母亲吧。

    ……

    “多好的孩子啊。”露茜尔看着莉娅离去的背影，喃喃了起来，“那头银发还真是好看呢，啊……要是我也有那样的银发就好了。”

    “我不喜欢那头银发……”艾琳闻言淡淡地道，她抓着拐杖的手指愈发颤抖了起来，“越是看着她长大，我就越发觉得她像那个混蛋……我怕总有一天……”

    露茜尔闻言差异地看向了艾琳，意外地，她在艾琳漂亮的脸蛋上看见了几分憎恶的色彩，不过，也就一瞬间，那色彩就烟消云散了。

    “但她毕竟是我的女儿，我爱她。”艾琳说道，“也许永远不让她接触硝烟，对她而言就是最幸福的人生。”

    闻言，露茜尔愣了半晌，随即，她的脸色也蒙上了阴暗，“您还是我认识的圣女吗？真是不可思议，这么说，那孩子的魔法回路，是您亲手封印上的？”

    “你不会懂的，如果你站在我的角度上，你也会做同样的事情。”艾琳的俏脸露出了惆怅的表情，“毕竟……那条用鲜血与残忍铺就的道路，我实在是不忍心自己的女儿走上去，就算她以后恨我也好……”

    “您用占卜术窥见了你女儿的未来？您……”露茜尔闻言脸色苍白了起来，占卜术可是逆转因果的禁术，占卜术占卜出的未来是无法逆转的，就算知道了也无济于事。即便是当年举行魔王讨伐战时，圣女也没有轻易动用过占卜术，到底是什么让这个圣女不安到如此程度，居然动用了禁术？

    露茜尔还是第一次见那个总是满脸笑容的圣女大人露出如此惆怅与哀伤神情，她的喉咙不禁噎住了，“您……您究竟窥见了什么？”

    “天堂坠落向大地，神土与地面像齿轮般相互碾扎，大地旋即土崩瓦解，象征着死亡的骸骨巨龙从地狱腾空而起，它振动巨大的骨翼，发出隆隆回音，天堂三分之一的星辰被震落而坠向大地，恶魔从羽翼上跃起，朝着神座攻去，地面上神明与人类自相残杀，天堂上恶魔随同堕天使与神明相互攻伐，神界的圣水倒灌，从天而降，冲垮所有的教堂，洪水吞没大地，冥界的丧钟敲响，整个世界将归于死寂……”

    露茜尔闭着眼睛淡淡地说着。

    她的声音平静的没有一分情绪的起伏，但听在露茜尔的耳里却是让她毛骨悚然。

    “这样的未来，你想要吗？”

    艾琳睁开了眼睛，那天蓝色的美丽瞳仁凝视着已然满脸震惊的露茜尔。

    “我……我知道了。”露茜尔良久才缓过神来，“如果这就是圣女大人的选择的话，我会遵从您的意思，向上面汇报圣女大人搜寻无果的消息……只是……您的病情再不医治的话……”

    “如果我自己都救不了自己，那谁还能救我？”艾琳淡淡地道。

    虽然话语中满是惆怅，但露茜尔仍然在艾琳的身上看见了往日那万人之上的圣女的身姿。

    也是，圣女自己本人都无能为力的绝症，其他人肯定也就都束手无策了。

    “也是……我知道了。”露茜尔咬了咬下唇，随即在艾琳身前跪下，牵过艾琳的手，在她的手背上深深地吻了下去，“圣女大人……再会……”

    “嗯。”艾琳淡淡地说道。

    露茜尔旋即起身远去，不过，刚走了几步，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又过了头，这一回，她的表情比起临走前的淡然又多了几分哀伤，“爱丽丝大人……不管怎么样，您永远是我的圣女……我……我一直……”

    说到最后，她咬住了下唇，泪水从她的眼眶滑落，她转过了头，“不……没什么……忘了吧……”

    说罢，她的身影消失在了山林之中。

    仿佛从未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