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半夜,流川是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的。也许是因为他睡的太沉,那不大的敲门声好像已经持续了挺久并开始越来越大,急促的节奏仿佛昭示着来人十足的不耐烦。

    流川迷迷瞪瞪的开了床灯,看看墙上的钟表,时针已经指向了11点。因为知道明天就正式开始集训,所以和泽北吃过晚饭看了一会儿录像,便早早睡了,竟然把另一个人还没入住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流川翻身坐起,吸上拖鞋去开门,堵在门口的是一座铁塔一样的身躯。来人有着接近两米的身高,几乎要顶到门框。一种让人不适的压迫感让流川皱了皱眉。森重宽见流川穿着睡衣,一脸不爽的样子,心里的那点内疚早就不翼而飞,有些不服气的瓮声瓮气道,

    “你好。来晚了。”

    流川点点头,懒得说什么,转身回到床上,继续他的睡眠大业。森重宽本来是想问问明天的安排,但现在看着这个人的后脑勺,什么话也问不出来。本来应该半天的路程,因为路上遇到的事故而拖延成了一天。他原本性子敦厚,但不知为什么,见流川的第一面就觉得不顺眼,现在又遭遇冷脸,不由就将平日不常见的火爆脾气发作出来。心里不爽,动作也大了起来,手一松,旅行袋被重重的墩到地上。

    流川听他仿佛故意似的重手重脚,房间的隔音并不太好,只怕楼下的人也已遭殃,心里不由生出几分厌烦。即便如此,他也懒得理睬,权当没听到,只逼自己快快入睡。

    次日五点钟,流川准时起床,这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通常洗刷完毕,他会先骑自行车到小球场练球,然后回家洗澡、吃早餐,再去上学。这样的习惯从小学持续到现在。而现在早上的练球时间被他改成了晨跑,他体能虽然不错,但无法维持整场时间的爆发力,一直是他不怎么满意的一块心病,所以加强体能也是目前他必须要坚持做的。

    要出门的时候,见森重宽翻了个身,好像醒了似的,流川挽了挽袖子,道,

    “你的钥匙放桌上,8点开始集训。”

    也不管他有没有听到,径自出门。他当然从来不是个热情的人,但也并非如人们心中所想的多么冷漠。从小被父母教育做人首先要有常识,不要随便给别人添麻烦,想当然的这样要求自己,也不自觉的容易这样要求别人。

    他也从来不认为这样有什么不好的,大家都把自己该做的事做好,不就行了?所以不喜欢作多余的事令别人徒增烦恼,也自然而然就懒得多说不必要的话。当然,这也被人认为是“冷酷无情”的一种。

    他先前与森重宽并不认识,只是首次见面的不愉快,以及那人不自觉表露的暴躁和坏脾气,都让他不由自主联想起另一个人来。

    ——不知道那家伙的背怎么样了呢。流川一边跑步一边想着。还有一个多月就是秋季国体大会,那家伙基本参加无望。而三个月后的冬季选拔赛,看样子基本也只能靠自己、宫城和三井。内线空虚,外线薄弱,内外兼顾,无法两全,到时候该怎么打,无论怎么想都是一番恶战。

    流川默默的吐出一口气,他已经跑了一个多小时,汗水的持续挥发让他有点口干舌燥。于是放慢了脚步,渐渐停下来,刚想坐下来歇一口气,便听一个声音道,

    “先不要坐下来。”

    流川有些诧异的抬头,泽北荣治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后面跟着山王的控卫兼队长深津一成。

    流川没有做声,只慢慢平缓着自己的呼吸,倒是听了泽北的话,没有急着坐下。泽北从袋子里取出一瓶水,拧开盖子,递给他,

    “你跑太久了,补充能量的。喝慢点。”

    流川接过,仰头喝了一大口,运动饮料清爽的微带酸甜的口感,仿佛缓缓抚慰了他身上每一个缺水的细胞。

    “毛巾带了吗?”

    “?”

    “用这个,我没用过。”

    “回去洗澡。”

    “会着凉。”

    虽然并不习惯屡次接受别人的好意,但流川还是默默接过他手里干爽的毛巾,擦了擦额头和脖颈上的汗水。泽北盯着他做完全套动作,脸上的严肃神色终于隐去,又变得笑嘻嘻起来。

    深津有些无语的看着这俩人你来我往,旁若无人,不由对着自己王牌冒出一句,

    “平时没看出来唷,你还真是体贴咧……”

    说罢,也不管泽北脸上红了又黑的脸色,径自朝流川摆了摆手,算是打完招呼,转身离去。

    泽北被深津调笑惯了,并不在意。他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做了几次深呼吸,便在路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见流川还杵在哪里,便去拉他的手腕,

    “现在可以坐了。”

    两个人并排坐在海岸边的长椅上,面对着空无一人的大海。流川的身体里充斥着一种运动过后的松弛和疲惫,他看了看泽北身上的衬衫,问道,

    “你怎么在这?”

    泽北一笑,

    “因为怕有人渴死在沙滩上啊……”

    “白痴……”

    “刚到一个新环境,当然要熟悉一下、适应一下咯,你以为谁都能跟你一样,像上了发条,不管走到哪里都像在自己家门口?”

    “又没差。”

    泽北看着他不以为然的样子,几乎可以想象,他脑袋里的小人儿此时正在无所谓的耸耸肩摊摊手。于是笑起来,冷不丁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微凉的黑发如敷了一层雾水的丝绸,毫无预警的从指间划过去,在心底留下一抹润泽的触感。

    泽北毫不在意的摸了摸被打疼的手,故意大声道,

    “我可是你的学长!还是给你水喝的大恩人!你怎么可以恩将仇报!”

    流川白了他一眼,不再理他,站起来,

    “白痴,回去了。”

    泽北看着他要走,懒懒的拍了拍皱掉的裤腿,也跟着站起来,

    “喂,你不问我为什么还不去美国吗?”

    流川回过头,初生的朝阳给他白皙俊秀的脸庞镀上一层魅惑的光彩,即使在疑问的时候,他的目光里也没有丝毫迟疑。他定定看着他,

    “为什么。”

    “因为……要赶过来救你这个差点脱水而死的小鬼啊!”

    冷不丁又冲过去捋了他的头发一把,急忙退开几步,泽北大笑着跑开。流川紧紧抿着唇,脸色气的有些发红,他将喝剩的半瓶水对着泽北快速精准的扔过去,

    “大白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