协议

    戈蒂问,“你觉得布莱娜小姐怎么样?”

    “不错。”

    戈蒂停下脚步。

    俾斯曼先生笑道,“你想听什么答案?”

    “既然不错,那你为什么不选择她?您可千万别告诉我你看不出来她对你的心思,”她忽然想到什么,表情变得异常严肃,郑重道,“俾斯曼先生,我绝不跟有女朋友的人玩游戏。”

    她就说昨晚自己不明不白的就着了套,连个身份都没有,毫无保障可言。

    海因里希说,“你想多了。”

    戈蒂哼了声。他搭上她的肩膀,手指在后脖子处或轻或重的捏着,就像在捏只小狗,

    “小鬼,我可以很清楚的告诉你,如果我有新的交往关系,一定会通知你。”

    “什么意思?”

    “意思是,以后有什么疑问直接来问我,不要再搞离家出走那一套。”

    她怒目圆瞪,“谁管你?!”

    说出口发现好像不对劲,改口道,“你凭什么通知我?”

    “你是家里的老大,我当然得通知你。”

    “哦?”戈蒂捧一捧自己的头发,“我都只有被随时扫地出门的份儿~”

    “你总是胡说八道,”他并不生气,拍一拍她的后脑勺,“贝利克街的房子在你的名下,傻瓜。”

    这回轮到她诧异地睁大眼。

    “不过在你成年之前,处置权还是在我这里。”

    “为什么?”倒不是一栋房子的事情,她很清楚,就算未来有一天她独立门户,基本的物质保障他都会给她。

    她诧异的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又为什么忽然告诉她。

    “什么为什么?”俾斯曼先生不解地看着她的神情,“难道我平时对你很吝啬吗?”

    “不是……但为什么忽然过户给我?”

    “不是忽然,你在这里的身份办好不久后就让人办了这件事。”

    这下她的尾巴嚯地翘起来,摇晃,“那怎么现在才说~”

    “平时想不起来这些小事,但如果这能让你更有安全感,以后不再说那些废话的话,我可以再告诉你,你的名下还有一间商铺。”

    远不止,他独立为她设立了一个瑞士帐户,没事就爱往里面放东西。

    戈蒂非常没有良心的说,“您给我这么多,是希望以后要我走的时候看在这些东西的份上不拖泥带水吗?”

    “小鬼,我们之间只有你主动飞走的那一天。”

    ……

    走出医院时已将近中午,除了一些经年累月的小毛病,戈蒂的小身板还称的上是健康。

    俾斯曼先生再一次对她毫无动静的身高表示担忧。

    草地的洒水器在身后自由的挥舞着,远处有三三两两的住院病人外出散步。戈蒂一边嚼着三明治,一边接过俾斯曼先生递过来的水杯,郁闷道,

    “那也没办法嘛……”

    “你得多喝牛奶。”

    戈蒂偷偷地翻了个白眼。

    “更改一下计划。”她听他说。

    “以后早晚各一杯牛奶,没有完成就挨五十个巴掌。”如若不是担心太过严厉,他早就想这么干,这下再没有后顾之忧。

    戈蒂激动的跳起来,“什么?!”大声道,“早晚各一杯?疯了吗?我宁可死!”

    “小姐,注意你的声量,这里是医院,”他提醒她,又思考,“五十个巴掌够吗?”

    戈蒂嘴巴里还含着一块三明治,不敢相信,“你问我呀?”

    “我想你的本意也不是找个只会让屁股舒服的按摩器,五十个巴掌太轻的话。那八十个?”

    戈蒂梗着脖子,声音不大但嘴型极其夸张,“你是不是疯啦——俾斯曼叔叔——”是的,疯了,从昨天开始大家都疯了——

    他抿唇,压制嘴角的笑意,友好沟通,“不是说认真的疼痛才是真正的享受吗?”

    “什什什么?”

    “自己圈起来的话不记得了?”

    她又急又气,“你、你把书还我!”

    “好吧……”他仍然宽和的笑着,“可我还有许多要学习的地方,我请求暂时借阅。”

    “不借!”拳头握紧,表情在正午十二点的阳光下被勾勒的异常生动。俾斯曼先生指一指水杯,提醒她不要光顾着激动而忘了喝水。

    “就这么决定了。”他指的是牛奶的事情。

    戈蒂崩溃,“不行——”随即冷哼,“昨晚那些都作废,不跟你玩了……!”

    俾斯曼先生撑着头,“那你要跟谁玩?”

    谁也不想!话吐到嘴边,忽然拐了个弯,戈蒂掰着指头,

    “男朋友、丈夫、情人……”

    “停。我以为这个问题昨晚已经讨论过。”

    “那不叫讨论,那是您当方面下定论!”一开始还觉得自己占便宜了,戈蒂越想越亏!

    凭什么要玩只能跟他玩?

    他是哪位?

    “嗯?难道不是你亲口说的“YES”?”

    “我当时脑子不清醒,”叉腰,拔高气势!“口说无凭,算不得数~”

    他知道她真正想要问的是什么。关于这个问题,他会想办法找到一个对她最有利的结果。

    他始终慎重,没有人会随便对待自己呕心沥血娇养出来的花朵。

    但是,为了预防她隔三差五就拿这些话来气他——俾斯曼先生不慌不忙地从胸口拿出一张纸来。

    上面赫然几个大字:SPANK关系协议书

    “时间紧张,还没来得及详细的补充内容,”又是那支老掉牙的旧钢笔,修了又修,没完没了。

    抬头瞧她一眼,“你刚才说什么来着?要跟谁玩?”

    边说边写:协议期间毁约者无条件接受对方给出的任何惩罚要求。

    再写:包括并不限于“不玩了”、“不作数”、“要与别人玩”等口头毁约以及含有毁约倾向的言语。

    戈蒂早在看到标题的那一刻就被震的说不出话来,再看他徐徐落笔,用手垫着书写也不妨碍优雅得体,心中惊叹。

    少校先生是疯了吗?

    “你不会那么幼稚吧俾斯曼叔叔……”这可真荒谬。

    “签订协议能让事情变得有秩序感。”

    他确实疯了。

    戈蒂说,“您在做梦吗?我才不签!”

    俾斯曼先生落下最后漂亮的一笔,才不急不缓地翻出页底折起的一角向她展示。

    罗西西。

    正是她昨晚色欲熏心时签下的大名。

    戈蒂瞪大眼!!猛吸一口气,控诉,“你你你、阴险!”

    “注意礼貌,小鬼,”他拉下她的手指, “不是你自愿签的字吗?”

    呵……终于有一天也能让她体会体会被气个半死的感觉。俾斯曼先生心情愉悦的把纸条收拢回胸口。

    戈蒂视线跟随着他的动作,一想到上边还有半张纸的空白任人宰割,便倒回座椅上,心生绝望。

    俾斯曼先生揉揉她的发顶,非常温柔的安慰道,“何必在意它呢小鬼。”

    “就算没有这些,我依然可以随时揍你不是吗?”

    ……

    为了不让她跟别人玩游戏居然用出这么幼稚的手段是吗?

    他果然是爱她的。

    戈蒂一边对着镜子固定小礼帽一边想。凑近看一看,嗯……口红太浅,顺手拿起唇刷又补一层。再用力拽着腰带一拉,势必要拉出三寸小腰。

    直到警告的声音在楼下响起,戈蒂才赶紧抓起小皮包,脚踩高跟鞋,摇摇晃晃地出现在楼梯口。

    打扮之隆重让俾斯曼先生怀疑她是不是受邀参加皇家舞会。

    “怎么啦?”

    他叹气,“谁给你买的高跟鞋?”

    “汉娜姨妈。”

    “你这样能走路?”

    “当然——”她攀着楼梯扶手,脚后跟打抖。

    海因里希没好气的上前,提着腋下几步把人抱下楼梯,临出门时强行给她换了双软底平跟鞋。

    戈蒂抗议无效。

    天知道就是为了他所谓的今晚的“惊喜”,她才一大早爬起来体检完不算,下午又忍着抗拒和难受去看了最最讨厌的牙医,刚回到家水都没来得及多喝一口就开始盛装打扮!

    “约会得穿高跟鞋!”她说。

    他把她摁进车里。

    靠近盛蒂克大剧院门口,车子减速。

    戈蒂攀着降下的车窗,开心道,“又来看裸体女郎吗?”不知道海雯娜小姐今天上不上班,她迫不及待想要跟她分享好消息了~

    海因里希懒得回应她,他将车钥匙交给门童便拉着人进去。进入大门口后没有往中央大厅去,而是拐进侧边一个隐秘的电梯,没有侍童,需要自己cao作,电梯停在三楼,入眼是一大片暗红色地毯,依旧没有人,只有侧边一张宽大的核桃木桌面上摆放着两个简约的面具,一大一小。

    海因里希先帮戈蒂带好,再带上自己的。

    戈蒂的心跳有些加快,她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有了隐约的猜测,但她没有提出任何问题,只是安静的牵着俾斯曼先生的手,走向前方的黑色窗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