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剧情丨缘由

    作为斯莱特林的优秀毕业生,莱茵斯顿太太也是学过算术占卜的。这门学科听起来玄而又玄,实际上遵循着非常严苛的规律,即把所有的字母的总和还原为1到9的数值应用于占卜。

    学习算术占卜,需要极其精明冷静的头脑,以及近乎严酷的逻辑思维能力。即便是古灵阁最优秀的解咒员,也只能用算术占卜去测算一个很小限度内的事务走向,比如宝物的下落、解咒方式的准确性。一场长达几年的战争的胜负,用算术占卜来测定,无异于痴人说梦。

    “是真的,mama。”瓦莱里娅冷静地点了点头,“很长一段时间以来,算术占卜都用1到9来进行测算。可是,我已经跟维克多教授谈过了——我们可以用上十六进制来算定更长远的未来,得出更深度的结论。只要我能证明凤凰社必败,我就能说服弗雷德和乔治远离战场,不再参与战争。到那时,我们就去爱尔兰——去南非——去澳大利亚。我们躲起来隐居,不再做反抗黑魔王的事情。收服了魔法界,他一定也有很多别的事情要忙,不会跟我们三个人清算的。这样的话,爸爸mama还是能来看望我们——等过几年、过上几十年,风平浪静了,说不定、说不定‘神秘人’也想要装出一副亲民的样子,颁布一些什么特赦令呢?”

    这个蠢念头闪过脑海,瓦莱里娅用很快的速度轻笑了一下。她抿了抿嘴唇,又倒了杯茶,想了想,还是没把韦斯莱家因为小儿子罗恩的躁郁情绪而急得团团转的事情告诉母亲。

    只要能不跟女儿分别,只要女儿没有生命危险,至于政治立场什么的,莱茵斯顿太太并不在乎了。她仔细思索了一番女儿的话,除去用十六进制测算战争结果这一点让她疑虑重重之外,其他部分的计划听起来相当缜密且合理。在这对彻头彻尾的斯莱特林母女的概念里,只要证明了战争必败,当下弃械投降急流勇退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谁会去参与一场明知道会失败的战役呢?

    “除非,除非还有一种可能……”瓦莱里娅吞吞吐吐地说,“凤凰社……”

    她的心重重往下一沉。如果“神秘人”身死,凤凰社获胜,食死徒全员都会被当做战争犯接受审判。

    ——包括她的父亲在内。

    莱茵斯顿太太显然也想到了同一件事情。她面色不虞,深深叹了口气。小小的一张餐桌,涌动着两种错综复杂的心情。母亲和女儿都盼望着和乐美满的一家团聚,但过程却截然不同——瓦莱里娅巴不得战争就此结束,最好一切都是一场梦,一觉睡醒“神秘人”还没有复活,她回到四年级的圣诞夜、刚刚和两兄弟确定关系的那一天,而不是像现在的局面这样,无论怎样取舍都会有牺牲和眼泪。而莱茵斯顿太太呢,则希望女儿跟那两个肮脏的穷小子分手,回到自己的怀抱,做高贵的千金小姐,这才是她想要的“正轨”。

    母女俩沉默地喝着茶。热腾腾的司康饼送了上来,瓦莱里娅切开并漫不经心地抹着奶油。涂抹勺与盘子同时工作,却没有发出半点丁零当啷的碰撞声,因此她准确地将母亲的问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莉亚。非得是他们吗?——你、你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呀!”

    瓦莱里娅紧盯着手中的司康饼,没有抬头。她不敢面对莱茵斯顿太太的泪眼,即便只是听见母亲带着哭腔的质问,也让她肝肠寸断。

    “你怎么会喜、喜欢这样的人呢?”莱茵斯顿太太极度不雅观地抽噎一声,又用纸巾擤鼻子,“你本可以有那么多选择!”

    瓦莱里娅放下涂抹勺,依旧没有抬起头。

    为什么会喜欢他们呢?瓦莱里娅扪心自问,似乎“不喜欢韦斯莱兄弟俩”从未成为过一个选项。

    太早了。他们太早进入了她的生命,远在她的理智成型之前。在她蹒跚着学会“爱”的定义的路上,沿途的风景全是他们,没有别的任何选项。她试图张口举出一个或几个例证来说明,她想告诉母亲他们对自己很好、他们有说不完的话、他们从不吵架,可是内敛的性格让莱茵斯顿家鲜少将爱宣之于口。

    在莱茵斯顿太太的注视下,瓦莱里娅觉得自己的头皮和天灵盖都开始发烫了。被母亲紧盯着的头脑里,五光十色的念头不断翻涌着,忽而她又想起了很早很早之前的一件事。

    那是她三年级时春天的一个霍格莫德日。那时候他们混乱奇特的关系刚刚开始不久,她还在欲望与清醒之间浮游。少男和少女都还没有厘清自己的感情,却心照不宣地抓住每一个时机,在瓦莱里娅半推半就的默许之下厮混。他们悄悄从佐科玩笑商店的地下室走出来,瓦莱里娅脸上还泛着红润的光,像是因为太过亲近而被双胞胎的红发染了色。弗雷德说了一个笑话,似乎是关于鹰头马身有翼兽的。尽管想不起那个笑话的具体内容了,但瓦莱里娅依旧清晰记得当时自己爆发出一阵响彻天际的笑声。她笑出了眼泪,跺着脚挥舞着拳头要去捶打弗雷德。忽的她又想起在莱茵斯顿家族的信念里,像这样前仰后合的捧腹大笑是极其不符合大家风范的,于是赶紧收住了笑声,但笑出的鼻涕泡还粗鲁地挂在鼻子边。她觉得丢人极了,窘得眼泪汪汪,可是韦斯莱兄弟却因为自己的笑话逗笑了她而欢呼雀跃地击掌庆贺,像是达成了什么了不起的成就似的。他们没心没肺地跟她一起又笑又闹,还用手帕为她擦掉眼泪和鼻涕,再溜进暗巷亲吻她的脸颊,说她“不优雅大笑的样子也很好看”。

    他们总是能逗她笑的,即便在她最绝望悲伤的时候。他们也总是觉得她好看,无论是大哭还是大笑的时候。

    太早了。他们太早为她预设好了人生的未来,那个走向婚姻殿堂,以他们的姓氏冠上她的名的未来。她被rou欲的满足和爱情的甜蜜砸得晕头转向,稀里糊涂地顺着他们预设好的轨迹行进了下去,任由自己越陷越深。

    “mama,我没有办法。”瓦莱里娅拢了拢头发,斟酌着字句,“我知道他们爱我,一如我爱他们那样,那种感觉太过强烈,我是抵抗不了的。”

    爱女心切的艾丽莎·莱茵斯顿却只听见了“抵抗不了”几个字。她脸色煞白,压低了声音,迟疑着问:“是不是——他们强迫你?”

    瓦莱里娅移开眼神。算是强迫吗?大概是吧——可是她每一次都沉醉其中。大概是两兄弟激发了她什么yin荡的天性,又或者是从来当做金枝玉叶对待的莱茵斯顿小姐本就有一些受虐的欲望。总之,再要她回到上流社会的贵族家庭,跟一个温吞的男人结婚,再平平淡淡地生两个孩子,她……

    她接受不了。

    瓦莱里娅摇了摇头,清晰地否认:“当然不是!——我们在一块儿,从来不愁没话讲。我也从不担心自己说错话、不优雅、惹人厌。他们总是倾听我的蠢念头,会包容我的一切。他们也从不曾让我失望——他们会逗我笑。”

    他们接受她本来的样子,又或者说,他们让她找回了真正的自己。她除了是莱茵斯顿家的大小姐、是一尊雕像一个吉祥物之外,也可以有感情和欲望,也是可以违反校规、可以做一些出格事儿的——即便是这样,也是值得被爱的。

    眼泪从没停止过,只不过现在从莱茵斯顿太太脸上转移到了瓦莱里娅这里。瓦莱里娅抬起头,透过盈盈泪眼望着母亲错愕的表情,似哭似笑地抽噎了一声,又谨慎地挑选着单词,又艰涩地拼成一个个句子,几乎是几个词儿几个词儿的往外蹦。

    “我觉得,好像只有他们才是真正属于我的。”瓦莱里娅慢吞吞地说,“再亲近的人,也是一个独立的、拥有自己灵魂的个体。只有他们。只有弗雷德和乔治。我们的灵魂是一体的。”

    太过年轻的时候就遇到了太过合拍的人。他们彼此沾染,莱茵斯顿大小姐有了些促狭淘气,韦斯莱兄弟在某些时刻也变得理性睿智,他们三人像是爬藤植物一样越生长越紧密地纠缠在了一起,除了一起连根拔起之外,再无可能分开。

    瓦莱里娅咽了咽唾沫,又重新开口:“我觉得、不,是我知道,我知道再也不会有人像他们那样爱我了。我也不会再像爱他们那样爱任何人了。”

    “你没有试过,怎么会知道呢?”莱茵斯顿太太苦口婆心地劝道,“你还太年轻,又是在这种动荡的局面下,很多年轻巫师往往会头脑发热,匆匆忙忙就许下了一生……”

    “mama,我不是小孩子了,我懂得判断的。”瓦莱里娅想也不想地打断她,“或许你是对的——或许会有更好的男孩子,但我不想冒风险。”

    她擦了擦眼角,脸颊还挂着泪痕,脸上却露出一个韦斯莱式的狡黠笑容:“爸爸不是说过吗?当你遇到一个收益不错的生意,就心无旁骛地长期持有。既然我已经拥有了这么好的弗雷德和乔治,又有什么必要去试验其他男孩,赌一个捉摸不透的未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