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剧情]109迷墙

    “最后一项:多重变形咒。”

    考官的金丝边眼镜摇摇欲坠地挂在她鼻子中段。她锐利的眼从眼镜上方审视地盯着瓦莱里娅,充满了探究。

    瓦莱里娅深吸一口气,沉着地挥舞魔杖。眼前的维多利亚式餐桌变成了一套日式的小几子。随着桌子的变形,原本精美的扶手椅与桌上的茶壶和餐盘,也统统变成了配套的蒲团与粗胚陶器。瓦莱里娅再次挥动魔杖,日式桌变成了中国的八仙桌,蒲团与陶器也改成了相应的中式陈设。

    “精彩!不愧是米勒娃的得意门生!”

    一旁的另一位考官毫不掩饰地鼓起掌来。

    戴金丝边眼镜的主考官挑剔地看了那套桌椅一眼,低下头在写字板上记录了什么。随后她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随后问:“莱茵斯顿小姐,我听说你在潜心研究阿尼玛吉术。”

    “是的。”瓦莱里娅有些不好意思地承认,“但直到现在我都没能成功变形过……”

    “别灰心,莱茵斯顿小姐。”考官说,“你在变形术上有着出色的表现,暂时没能变形成功不会影响我对你的打分。不过,成功成为阿尼玛格斯的确是一个值得加分的成就……”

    考官猛地止住了话音,因为她意识到如今的阿尼玛格斯都需要在神秘人当权的魔法部进行登记备案。这个想法让她很不舒服,于是她怏怏不乐地转移了话题问:“莱茵斯顿小姐,——你现在已经能成功分化心脏了吗?”

    瓦莱里娅得到赞许时的笑容还来不及收敛,迅速凝固在脸上。她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就那一次。”

    太危险了……魔法世界好像有太多东西都与双胞胎有关,无孔不入,出其不意地把她逮个正着。

    瓦莱里娅完成了最后一门N.E.W.Ts科目的考核,走出礼堂旁用于实践考试的小房间。在走廊上,她撞见了草药课教授斯普劳特女士。斯普劳特教授神色慌乱,心不在焉地一边嘀咕着“白鲜”、“血藤”一类的草药名,一边步履匆匆,甚至无视了冲她致意的瓦莱里娅。

    奇怪……

    还来不及感受考试终于结束的轻松和喜悦,瓦莱里娅便敏锐地捕捉到一股诡异的气息。人烟稀少的学校,现在回荡着教授们奔跑的脚步声。为了不影响还在考试的少数几个七年级学子,他们尽可能克制地小声交谈着,可是瓦莱里娅目光所及之处,所有教授脸上凝重严肃的神情,都说明着事态的严重性。

    她慢吞吞地往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的方向走去,一路上和来去如风的各色人马擦肩而过,比如胖墩墩的、跑得大汗淋漓的斯拉格霍恩教授,再比如紧随其后同样气喘吁吁的弗立维教授。瓦莱里娅回到宿舍,放下书包,又回想了一遍自己在考试过程中的表现,但思绪仍是不受控制地飘到霍格沃茨古怪的气氛之中。

    她收拾好私人物品,看了看时间,准备去礼堂吃晚餐。

    那是1998年的6月2日。关于那一天,瓦莱里娅忘记了很多事,刻意忽略了很多她不敢或不愿回想的细节,但不知怎么,她始终牢牢地记得她走出宿舍时候的感受。那时候她结束了长达一周半的考试,累得要命又饿得要命。她决心忘记掉霍格沃茨里飘荡着的疑云,把放假前最后几天时间全都用在思考毕业之后是直接逃亡出国还是先找一份工作安稳下来。她一边这样思忖,一边期待着晚餐有南瓜汁。

    心里翻腾着各色各样的念头,瓦莱里娅走在前往礼堂的路上,捕捉到了另一个异样的信号。她在斯莱特林的公共休息室外撞见了达芙妮·格林格拉斯。这很诡异,因为格林格拉斯姐妹俩在去年的九月就已经退学了。

    达芙妮紧握着魔杖,焦躁不安而仇恨地看向每一个路过的人。尽管还没有被烙上黑魔标记,但达芙妮和其他人一样,没有选择,已经成为了神秘人麾下的“小兵”之一。她目光之中流露着恐惧,一边紧张地踱着步,一边喃喃自语:

    “哦,不,他不能这样对阿斯托里亚——一个马尔福——”

    听她的意思,似乎达芙妮的meimei、阿斯托里亚·格林格拉斯要被许配给马尔福了。瓦莱里娅和格林格拉斯一向没什么交情,也不打算多管闲事,可是仍然克制不住地回忆着阿斯托里亚的样子,怎么想也无法把她和马尔福联系起来。她走过达芙妮身边,疑惑地回过头看了一眼,总觉得怪怪的——达芙妮到底为什么要回霍格沃茨来?老师们那么慌乱,究竟和她以及她背后的小小兵团有没有关联?

    “你是回来考试的吗?”

    瓦莱里娅没忍住,问达芙妮。

    达芙妮愣了愣,爆发出一阵怪笑:“是!当然是考试!这或许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考试了!我不想来,可是我不得不来!你呢?你倒好——你可以选择你想要的N.E.W.Ts学科!”

    她挥挥手,像赶走一只苍蝇那样示意瓦莱里娅赶紧离开。瓦莱里娅没有得到答案,也不打算再冒失地追问;她踱着步,离开过道,思量着用完晚餐是不是该去找斯拉格霍恩教授汇报一下现如今的怪异情况。

    她怀揣着坠重的心事,继续往礼堂走。正是在这一刻,在地下室的台阶处,她遇上了最令她恐惧、最不想遇见的人之一。

    金斯莱·沙克尔。

    瓦莱里娅急急地收住了脚步。因为惯性,她的上肢还向前倾了一丁点儿才刹住。

    金斯莱……曾经的傲罗……如今的通缉犯……

    金斯莱与阿拉斯托·穆迪,是凤凰社的两大战神。自从神秘人把他们列入通缉犯名单之后,他们两人就从未在公共场合露过面。金斯莱作为“通缉犯”,这样堂而皇之地出现在霍格沃茨,出现在人员集中的考试日,这就说明——事态严重到连神秘人颁布的“通缉令”都不值一提的程度了。

    瓦莱里娅想要跟上金斯莱,想凑近了问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但金斯莱身后的人影让她再一次顿在了原地。

    弗雷德……

    时隔一个多月没见,尽管离得老远,瓦莱里娅依旧一眼认出了那是弗雷德而非乔治。她曾经不止一次设想过与双胞胎的重逢会是在怎样的场合下;事实上,在弗雷德与乔治的尸体第一百零一次侵入她的梦境之中时,她就已经下定了决心,毕业后就离这一切远远的,再也不与韦斯莱兄弟俩相见。

    瓦莱里娅从没想过重逢会来得这么快。她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弗雷德微微低头凑到金斯莱耳边冲他说了什么。金斯莱平静地点了点头,于是弗雷德调转方向,一溜小跑,朝着她的方向奔过来。

    “莉亚!”

    瓦莱里娅没想过他们重逢时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个。弗雷德看起来成熟了不少,英俊的脸蛋因为疲惫显得有几分憔悴。即便如此,在面对瓦莱里娅时,他眼睛里满是不加掩饰的惊喜,堆满了笑容,像离家流浪很久的大狗终于见到了主人,就差扑上来舔她脸了。

    瓦莱里娅感到一阵匪夷所思:难道乔治没有告诉弗雷德他们已经分手了吗?

    她的疑惑直接表现在脸上和抗拒的动作上。对此,弗雷德振振有词。他挺起了胸膛:“和你分手的是乔治,又不是我。——我原本想揍他一顿的,但是想了想,他还算是做了一件好事,因为这样我就能独占你了……”

    “弗雷德……不是……”

    瓦莱里娅向后退着试图躲开,可是弗雷德已经贴了上来。他凑在瓦莱里娅的耳边,嘻嘻哈哈地念念有词:

    “除非,你因为乔治那混账伤心。要是你伤心了——你只要说一声,不,只要你使个眼色。我可不管什么‘凤凰社人手紧缺’,非得揍得乔治断七八十根骨头才行。”

    他絮絮叨叨地解释为什么一直没能来看瓦莱里娅。通信被断了呀、凤凰社很忙呀、他们每天都有任务呀……其实不用他说,瓦莱里娅也知道,因为到了现在,在霍格沃茨也能感受到战局的焦灼。《预言家日报》只会报道一小部分战斗,而被披露出来的那一部分战斗的次数已经足够触目惊心了。食死徒没讨到什么好处,但凤凰社更是伤亡惨重。事实上,弗雷德与乔治还能活到现在,都已经让瓦莱里娅在松了一口气之余感到惊讶了。

    他的拥抱像是一张大网,把瓦莱里娅兜住捆住,于是他的气息填满了瓦莱里娅的鼻腔,裸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肤也被他的温度不由分说地熨得平整服帖。在已经隐隐有了酷热势头的六月初,他的怀抱几乎要烫得瓦莱里娅眩晕。她缩成一团,不敢去看弗雷德的脸,又突然悲哀地想到:他们原本今年夏天是要结婚的。

    这个念头横冲直撞,让瓦莱里娅简直要因为痛苦而瘫软了。她想,钻心剜骨恐怕也不会比这更痛了。她开始剧烈地挣扎,却架不住弗雷德的蛮力。他胡乱地拍着瓦莱里娅的背安抚,用手臂夹住她扭动抗拒着的身体。

    “别……别推开我,莉亚。让我抱一会儿,就一小会儿,好吗?”

    他的嬉笑,他的玩世不恭,还有他口无遮拦说要揍乔治的调侃,全都分崩离析。崩塌的不止是弗雷德的伪装,还有瓦莱里娅的挣扎。弗雷德垂下头,看起来凭空矮了几英寸。他的脸颊贴着瓦莱里娅的耳朵,他沉重又漫长的呼吸近距离地砸在她的鼓膜上。

    “就一会儿。”弗雷德说,“我太累了。就当是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这几个字深深刺痛了瓦莱里娅。她眼前开始起雾,声音也有些哽咽。她没有狠下心推开弗雷德,却仍是决绝地说:“这跟乔治无关。我本来也是要跟你们分手的。如果你们不肯相信神秘人会获胜的话……”

    弗雷德轻微抖了抖,没有说话。

    “凤凰社已经逐渐无力抵抗了。如果你们不肯接受现实,不肯跟我一起去爱尔兰,我……”

    “你打算怎么做呢?莉亚。”

    弗雷德没有再反驳“神秘人会获胜”这一点。骄傲的凤凰社战士,现在连最后的体面也不顾及,就连瓦莱里娅堂而皇之地点破了“凤凰社节节败退”这一现实,弗雷德也没有生气更没有否认。结合今天霍格沃茨的古怪氛围,再结合金斯莱突然出现的事实来看……瓦莱里娅心中的不祥预感越来越强烈。

    “我们一起走,弗雷德。”瓦莱里娅推开弗雷德,看着他的眼睛,急切地说,“一定发生了很严重的事——弗雷德,我们现在就走,不等毕业典礼了。叫上乔治,再带上你的家人们……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已经来不及了。”弗雷德说。